月光照见他青灰的下巴:"吉时到——请新娘上轿——"我浑身血液都冻住了。
二十年前那个雨夜,村西李寡妇的女儿被选中配冥婚,
送亲队伍也是这样抬着红轿往乱葬岗去。据说新娘子被活生生钉在棺材里时,指甲都抓劈了。
"嘎吱——"二楼传来开窗声。我抬头看见娘站在窗前,大红绸缎在夜风里猎猎作响。
她冲轿子招了招手,嘴角慢慢咧到耳根,露出满口黑黄的牙。
我蜷在堂屋的竹椅上捱到鸡叫三遍,窗棂纸刚透出蟹壳青,就听见灶房传来剁骨头的闷响。
陈老拐的瘸腿在青砖地上拖出黏腻的水痕,他腰间别着的烟杆子撞上门框,
掉下来半截泡发的黄符纸。"后生仔夜头乱跑啥子?"他把一海碗黢黑的汤药墩在供桌上,
药渣里浮沉着几片鳞甲,"你娘这病,得用龙鳞做药引。"我盯着他翻卷的袖口,
一道紫黑的抓痕从手腕直爬到肘弯,像是被什么生生扯掉块皮肉。正要细看,
楼上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声响。冲上楼时,娘房门下的缝隙正往外渗着猩红的液体,
黏稠得像是掺了朱砂的墨汁。门轴"吱呀"转开的瞬间,
我的头皮猛地炸开——那件红绸嫁衣正悬在房梁上滴血,袖口绣的并蒂莲吸饱了血,
花瓣诡异地蠕动着。娘瘫在梳妆台前,左手小指齐根断了,断口处缠着红线,
地上歪着把生锈的剪刀。"福娃子..."娘突然睁开眼,瞳孔缩成针尖大小,
右手死死攥着个褪色的荷包,"去...去祠堂供桌底下..."荷包里掉出张发脆的黄纸,
生辰八字赫然是我的。纸角画着个扭曲的符咒,墨迹里掺着暗红的血丝。我浑身发冷,
二十年前那个暴雨夜,李幺妹被拖去配冥婚时,神婆就是用这种符咒封住了她的七窍。
正午日头最毒的时候,我摸进了祠堂。供桌下的青砖有块松动的,撬开后是个桐木匣子。
掀开盖的瞬间,霉味混着尸臭直冲脑门——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二个陶偶,
每个背后都用朱砂写着姓名。最底下压着张泛白的喜帖,新郎的名字让我如坠冰窟:王福生,
卒于壬戌...